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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youtu.be/AZ4xR-LaFSQ
鄧:我是鄧惠文,這裡是發現心關係,今天大家好嗎?我們今天有一位很特別的來賓,來跟我們談一個很特別的議題,但是是一個不容易談的議題,也是一個很不容易發生的議題,所以我特別安排了今天的節目,希望讓所有的聽眾朋友能夠試著去了解,在這個社會上有很多角落裡面有值得我們關心而我們也可以做事的地方,但是,也許因為我們自己的恐懼,也許因為習慣性或者單純的從心理上來說,每一個人都有一種需要,就是要把無助的、害怕的感覺-拋在腦後,而那些無法把這些東西拋棄得人又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呢?請大家,今天跟我一起,以及我們特別來賓。我們等一下會介紹我們的這位特別來賓,我非常感動她所寫的一本書,所以也要跟大家好好的分享。
鄧:好的,今天跟我們在一起的是:昭如,陳昭如小姐。昭如妳好
如:主持人你好,各位觀眾大家好
鄧:昭如目前是自由撰稿人
如:是
鄧:但是,我覺得你-自由撰稿人的意思,應該是說你可以獨立於各種壓迫,然後真正的去寫自己想寫的東西
如:獨立於各種壓迫跟宰制,但是也同樣的必須要面臨,有時候還會有斷炊的危險。
鄧:會有這樣子的啊(笑)?其實昭如在媒體工作有很多的很多的經驗,我想今天我們從她寫的一本書,這本書叫做「沉默」。這是台灣某特教學校集體性侵事件的,我想算是一個報導文學得書籍,那這個出版社是「我們」出版,我們把它出版喔(笑)。這樣子一個算是紀實得事件,而且昭如是有參與了很多的實例的觀察,那包括跟處理這個事件的不同的方面都有一些接觸,然後自己有經過很多的思考,還要處理很多被擾動的情緒,我聽說在寫這個東西的時候,你自己也要去學習很多的悲傷這樣子的釋放,或者說替代性的療癒,你自己也流了很多的眼淚是這樣嗎
如:我想難免吧…看到有這麼多無助的人受傷害。雖然我不是當事人,但是因為認識一些當事人,當然會回頭想自己在這樣子的事件裡面扮演怎麼樣的角色,尤其受傷害的是特教生,年紀有的很小,有的才小學生而已,我過去的人生經驗裡面,真的沒有太多這樣的人進入我的生命裡頭,也不知道他們居然會發生這樣子的事情,所以了解這件事情,也就是說這所學校裡面發生了一百多起性平案件,性平是指性侵跟性騷擾,對我來說當然是很大的震撼,而且讓我震撼的是,怎麼都沒有人知道?居然讓我這個早就不在媒體工作的人花時間去寫這個事情,而且又得直接面對當事人。對我來說,這些人不只是ABCDE,他們是具體的、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我認識他們這些人,而且不只是小孩,也包括因為這些事情而痛苦的大人
鄧:對
如:所以其實我大概花了一年的時間寫這個書,寫的過程有時候真的覺得好像寫不下去了,因為我不太知道我能夠做什麼…也就是說,到底寫出來、紀錄下來,有沒有用?因為整個大的體制結構不容易變革,而我只是個搖筆桿的,我能夠幫他們什麼嗎?常常在挑戰自己這樣子。另外,我也看到有些明明知道事情發生、卻默不作聲的公務員,包括老師或是官員,我心裡頭有很多的疑問,就是說,真的有人這麼壞?有時候我也會在思考到底人性本善或是本惡的問題,所以與其說我是在紀錄這個事件的始末,其實很多時候我是在反覆的思考,而且問我自己,如果我面對這樣子的情況,我會怎麼做?
鄧:你如果站在這其中某一方…你要、你能怎麼做啦
如:對,但事實上,我到現在仍然未必有答案
鄧:我先讓聽眾朋友了解一下,因為聽眾朋友可能要…我覺得其實今天他們聽了你的介紹之後,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想去看這本書,我也希望是如此阿,因為這件事情真的需要更多人知道,其實這是一個並不遠的事件,昭如說寫了一年,這並不是一個很久遠以前的事件,其實這是從2006年的五月開始,有一個…應該說是聽障的學生,她的母親發現了問題,發現了她的女兒被侵害的問題,所以開始對校方提出一些詢問,那從這當中就開始看到校方的推諉,跟一些非常錯誤的觀念,然後要…官官相護去維護這些東西,所以到後來其實是由人本基金會的支持跟協助處理,然後在後來其實事情是…那待會讓昭如告訴我們一下大約的過程,其實說起來有到168件
如:164件
鄧:164件,應該說是164次,因為這裡面很多人是重複的受到侵害,那這件事情在後來變成說,法律的過程然後國賠的過程,這中間換了很多校長,中間他們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我們可以看到不同的校長,他們提出的…就是你把它寫成我說是名言佳句呀,還有他們裡面律師的名言佳句阿,再再都讓我覺得非常震撼,就是說有人真的可以相信這樣子的一句話嗎? 那這事情至少到妳(昭如)完稿的時候,都還沒結束
如:是
鄧:到現在也還沒…完全處理完
如:是
鄧:我可以想像這中間還有很多繼續的要跟學校這邊,要去溝通,包括他們需要怎麼樣修改一些東西,甚至是不是牽涉到政府部門,他要怎麼去修改它的一些它的規則、法定,還有要成立什麼樣的東西,甚至我們希望能夠有專家團隊進駐這個學校,沒有那麼的順利,這個過程非常非常的困難,好像連在這個賠償的金額上面,都會讓家屬受到很多的傷害,談這個的時候。所以,昭如,這個過程喔,你是不是跟大家介紹一下說…這是個怎麼樣讓妳嘆為觀止的一件事
如:剛才主持人談到2005年那件事情,是有一個聽障學校的女同學被學弟性侵,後來因為家長投訴,因為學校一直想要掩蓋這個事情,希望私了,還說既然事情發生了,就讓兩個學生結婚算了。因為受害女學生的媽媽她非常不甘心,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找上人本基金會。人本基金會當時協助處哩,幫助他們跟學校溝通,該怎麼做,後來也打官司。當時人本處理的時候一直以為是個案,一直到了2010年開始,又有家長到人本告訴他們說其實這個學校這種事情一再的發生,而且有很多,所以等於是第二次人本開始介入這個學校,也發現這個學校情況很嚴重。所以在2011年的9月21號,人本第一次開記者會,向社會大眾公佈這所學校發生了128件性平事件,包括性侵跟性騷擾。這數字當然很嚴重啊,當然也引起全起譁然,但是同一天,那個時候學校的校長也開記者會,他說其實沒有那麼多,只有74件,然後說人本是造謠、說謊、抹黑等等…。我那個時候看這個新聞就覺得很奇怪,什麼叫做只有74件?這數字根本不是問題。這個事情因為公諸於世以後,當然引起比較多外界的關注,所以後來監察院介入調查,監察院也介入調查
鄧:是
如:監察院在2012年公佈了監察院版的調查報告,證實這所學校在那幾年、沒有太久的時間,大概三五年之內,就發生了164件,也就是說監察院版本調查出來的事件
鄧:比人本調查的還要多
如:對,這就是很明顯的事實了。我想我跟各位一樣,我們都是大概2011年的時候看到報紙、或是看到新聞知道這件事。那時候教育部長也出來鞠躬道歉了,學校校長也出來說我們一定會好好改進,我認為事情已經都結束了,但事實上並沒有。我在2012年的秋天的時候,發現這個事情還沒有完結,我也覺得非常驚訝,覺得怎麼還沒完呢?
鄧:你所謂的還沒有完結,是說還繼續有學生受害?
如:是。當我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我非常非常驚訝,那是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人本也非常希望有人能加入幫助他們,能夠讓更多人知道。我朋友因為知道我會寫東西,他就問我有沒有興趣了解,我是因為這樣子的關係主動找人本,其實在這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人本任何一個人,我也對教育議題事實上也並不瞭解,只是因為我覺得這個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我想要了解,因為這樣子進入這個議題的調查跟研究,然後在整個研究跟採訪過程裡面,發現有很多很多令人嘆為觀止的事情…
鄧:那這有用到妳人類學的背景阿,昭如以前是有學人類學的
如:我不敢這樣講,因為我怕老師認為我沒有學好,我不知道有沒有關係。至少在我調查的過程裡,我發現有非常多令人不能相信的事情。譬如說學校跟部分應該被咎責的老師,我當然不是說全部的老師,而是那些知情不報、或是想企圖隱瞞事情的老師,他們直到現在都不太認為自己有錯。這整個過程最讓我難以相信的,就是這所學校的老師甚至到現在還常常認為,學生會性侵學生,尤其是特教生,就是因為特教生「就是這樣」,他們就是喜歡這樣摸來摸去、玩來玩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幾十年來都是如此,一直到現在。而且不只是這所特教學校的老師,我見過、或者說訪問過不少特教老師都有同樣的說法,這點讓我非常非常驚訝!
鄧:這一點我其實…之前我還在醫院有看兒童精神科門診的時候,我是在那時候接觸到人本基金會,因為有一些學生跟學校的案子,所以我有一些…也是有一些參與。恩…我其實覺得,很籠統的認為說,這些小孩子都是很特別的小孩,所以他們就會有特別的行為,甚至我其實在裡面看到有蠻痛心的一句話,是有一個父親,其實他的小孩是涉案,那他其實很痛苦,其實這一群小孩在學校,或者說我們只能把他們是養動物,他們是靠本能的,但是我覺得今天這個特例,我想就這個特例給大家一個很震撼的一個感受,這是一所聽障專門的特教學校,聽障的孩子們,他們是聽力有一些需要幫助的地方,這應該,在現在社會不是一個無法跨越的東西,我們有手語、我們有很多輔助的方式,可是他們居然很多的老師,我看到昭如所記述的,他們說:「學生表達的,我聽不懂!」然後你還發現居然這樣子學校的老師還不少是不懂手語的,
鄧:可是其實最常見的孩子,會施與一些脅迫性的性侵的小孩子,他們常常都有身體上被侵犯的經驗,所以這是一個連鎖的東西,如果大家看這本書其實可以看到在前面整個過程當中是如何去跟學校對質,或是堅持我們的一個真理。後來昭如也寫了很多這些小孩子,不管他是屬於加害人或是受害人的角色,他怎麼樣不斷的成長、在努力的時候,甚至到後來是這些孩子還比大人有信心。像妳說珊珊在裡面的角色,那個男孩子是不是有接受輔導來跟她道歉我不知道,但是那個男孩子傳了一個這樣的訊息跟她說:「對不起,是我勉強妳是我不對…」那珊珊決定-她要原諒他。我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原諒,但我看到這裡其實我非常的難過,但是也覺得說很希望這個孩子的心、她的意志沒有被摧殘,她還可以很樂觀。我們在這裡讓大家喘息一下、思考一下我們再回來。
鄧:好的,回到發現心關係,我是鄧惠文,今天跟我們在一起的是-陳昭如。昭如在過去一年當中做了很多的努力,寫了很不容易的一本書-沉默。沉默,是某台灣特教學校集體性侵的一個紀實的報導文學,那這是一個實際的事件,那昭如在書裡面其實從各個角度我們可以看到她並不用一個戰鬥式的書寫,而是說試圖去瞭解,甚至了解各個層面,即便是讓我們覺得非常髮指的這種灌料的發言。我覺得在書裡面我們都可以看到一種思考的空間,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地方,我們剛剛提到了事件的大約的進程。我想,在中間先引導一個就是說-其實妳提到一個路西法效應,這是我們很熟悉的一個心理學上面的心理實驗,那它是史丹佛的一個教授他做的,那簡單來講,就是讓學生扮演獄卒跟犯人的角色,扮著扮著獄卒的虐待性跟官僚性就自然產生,可他們本來都是一般的孩子,只是隨機的分配到獄卒,並不是依照他的個性殘忍的去當獄卒麻,不是。可是這中間這實驗到後來已經快要失控了,所以只好叫停,其實昭如妳用這個來類比好了,或是說對映,你所看到在這個過程當中那些校長們或是說校方的代表們他們的一種自己的邏輯,他們不認為自己有錯,甚至不認為應該做那麼多改變。
如:我提到路西法效應,是因為曾經有人用這個例子來類比認為這個學校就是路西法效應。不過我反而不覺得這個例子適合用在這個學校,因為路西法效應的例子裡,欺負人的人跟被欺負得人之間有非常不對等的權力關係,但在這所學校裡我覺得不太是這樣,因為欺負學生的還是學生,這就是說欺負者跟被欺負者之間比較不像路西法效應的情況。所以我寧可願意用漢那鄂蘭講的「邪惡庸常性」來解釋這些不作為的公務員跟老師、或是生輔員,也就是說到底這些不作為的人,他們假裝視而不見,到底是天性本惡?或是是在某些狀態裡他們不小心犯了惡?漢娜鄂蘭提出邪惡的庸常性的理由,就是在解釋很多時候做惡,或是說你不見得直接做惡,不見得是你先天有比較邪惡的基因,而是只是你的不作為是基於無知,沒有道德性的判斷,或是說把選擇的權力交託給別人。譬如漢娜鄂蘭舉的例子,就是在二次大戰的時候的執行終極方案的納粹頭子-艾希曼。艾希曼是一個很多人都覺得他人見人愛的好人,但是他在二次大戰時執行終極方案,把歐洲大概有幾十萬猶太人送進毒氣室,但這個人其實並不是一個特別可惡的人
鄧:就是說一般人覺得他是個可愛的人
如:對!我還記得艾希曼在以色列被審判的時候,甚至連精神分析師都鑑定他這個人其實很可愛、討人喜歡。
鄧:adorable!
如:但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當時艾希曼他在法庭上也說:「我只是奉命行事,上面要我做什麼,我就做。我對猶太人本身我並沒有特別的惡感…」
鄧:而且也沒有特別的了解,我覺得
如:對,他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上級要我這麼做,我就做,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如果當時納粹要我殺我的爸爸,我也願意做。」我覺得這個情況對我來說有點像這個學校的情況,就是說這些老師,他們真的不見得是特別壞、或是他們對特教生特別可惡,不是這樣子。
鄧:你的意思是說,他並沒有說因為他是老師、權威他就想要破壞這些孩子,你看到的他們其實是用不做為、忽視然後對這整個性別、性平的權益沒有概念、無知。
如:對,我覺得對我來說就是這樣子。「因為無知而不作為,而不作為造成了這些惡」。但我覺得最令人難過跟遺憾的是,即使事情發生到今天,他們的不作為已經造成這麼慘烈的後果,但是似乎還是沒有辦法在這些老師的心目中,他們真正在意識上認知到,自己的不作為是造成小孩痛苦的重要原因,他們還是認為「這些特教生就是如此」,我已經聽過這句台詞太多太多次了。而且不只是這所特教學校的老師,不少特教老師都跟我說過同樣的話,他們告訴我:你不曉得,特教生的性需求跟我們不一樣,還說「他們就是這樣」。我很想問,什麼叫做「特教生就是這樣」?難道特教生就喜歡欺負別人跟被欺負嗎?這是這是什麼鬼話?
鄧:我也聽過很多這樣的東西,而且我常在講說特教其實它範圍很大,妳在裡面也有提到嘛,包括人本在督促一些新的改革跟法案有提到,特教的範圍何其廣呀,你在鄰選或者說是訓練老師的時候,你就一個特教一辭就涵蓋什麼,這裡面可能有不同的需求,非常非常大的差異,我從來不知道說為什麼一個孩子因為聽覺障礙,他在性需求的教育跟成長成熟上,會有比一般人更大的困難,但是從這很多妳訪談的例子裡面,妳寫到的例子,我看到的是一種被剝奪,他們完全被剝奪這個成長,我相信一群所謂正常無關沒有障礙的小孩,你把他放在這樣子的環境裡面,然後有這麼多被霸凌的事件以後,一個傳一個,我相信他們也是會在青春期開始有著人類的性慾的怎樣的時候,就發展出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件,而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件裡面,又沒有人教導他們,我覺得要把這個說成是特教的孩子或有障礙有障礙的孩子特殊的狀況,是非常非常,你說是無知,我比較沒有這麼樂觀,我覺得這是已經接近惡的一種執著,執著某些偏差性的概念,而我覺得這裡面有很多的傲慢,甚至是拒絕去看到真相的一種自我保護的坦然,其實我,所以我說我可能沒辦法寫這個書,我會寫得比昭如,沒辦法那麼溫柔而打動人,因為我覺得這些人,我的交手的經驗,我就覺得有這樣的成份,我想告訴大家,這裡面幾個例子好不好,他們有哪些很偏差的概念,甚至在對話當中,振振有詞的說出來的,像你剛才講的,特教小孩他們性需求比較大,我聽過,不知道妳有沒有聽過,因為他們在知識的活動上沒辦法有太多,所以你要讓他們在那方面多發洩多滿足,即使我在樓梯上看到二個孩子,男的跟女的在做那件事,我也要視而不見,因為那是他們的需求。
如:這個要說起來就非常非常多囉。其實我來說,我比較難受的是,我認為這種對特教生的偏見不只發生在這所學校,也不只發生在特教圈,也發生在我們整個社會。比如我在寫這本書的過程裡面,我有朋友直接問我說,聽障生難道沒有智障嗎?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我非常非常難理解,原來我們一般人也對特教生、對身障者,有這麼多誤解,但是有可能我們自己都不知道,也就是說,這個成見是非常普遍的存在的。為什麼?當然特教生在台灣算是人口裡面的少數,比如說我們在生活周邊我們不容易碰到特教生,可能我們有認識一些,或不直接認識,但是基本上我們的家人是特教生的人,畢竟是少數。
鄧:因為他們會減少社交活動,因為這整個社會環境不友善,我覺得!
如:對,這當然也是,因為不了解而引起誤會,我覺得這倒情有可原。但是因為不了解而產生歧視或偏見,就很可怕了。譬如說我不只聽到特教老師跟我說,「他們就是這樣子」,我身邊有些甚至我覺得也是很關心社會議題的人,他們也認為我為什麼要寫這個東西?這不是在捅馬蜂窩嗎?特教生不就是這樣嗎?所以也就是說這樣的成見,根深柢固地在這個社會上存在,它不僅限於特教圈而已,這個才是令我覺得髮指的地方。
鄧:除了認為他們的需求不一樣,是怎樣是認為他們難以教導嗎?所以不用輔導他們?
如:這就像剛才我說的,我的朋友會認為他們是不是因為智障,所以老師不容易教,所以他們即使上了課,還是會去性侵別人。但我要說是,聽障只有聽力有問題,哪來的智障呢?可是我們有些以為習以為常的成見,覺得他們在智商上面好像也有問題,所以難以溝通,難以教導的。其實剛才主持人也有提到,就是還有很多的人認為,發生這種事情的特教生,他們往往就是單親家庭出生的人,原來家庭結構就有問題,他們沒有得到足夠的愛,所以只好在生理上尋求滿足。這個讓我聽了,當然我不能夠接受,把家庭結構造成變成是性侵對方的理由,這是什麼…
鄧:各位聽眾朋友,我並沒有性侵別人,我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好,我們休息一下…
鄧:大家好我是鄧惠文,跟我們在一起的是陳昭如,昭如在不久前出版了《沉默》,台灣某特教學校集體性侵事件,我們這算是很客氣的啦,都還沒有講出這個學校什麼,不過記者或者跟社會新聞都有過,即使我想搞不好很多聽眾都知道這個事情,但我們想強調說,我們今天不是想講一個點狀的事情,其實我們想來談的是,整個現象背後,那在節目的最後一段其實我是想談一下,我不曉得開了記者會之後,社會形成多大的力量,因為我最近看了一個說,因為大家對這種公共議題的參與跟力量,變得連本來不被在乎的議題,現在都可以搭上來,所以就是包括保護動物的事情,好像這幾天都變成大家開始很在意,因為大家突然抓到一個邏輯是,不是少數人,這不是說是少數人在講的事情就不重要,你要看這整個事情的大結構,所以這整個東西過去到現在也許都一直在進展,在改變,可是我很有感觸的是,昭如妳妳讀到,妳會去讀這些東西,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妳在寫這事件過程中感觸太多,妳又去上課,又要讀論文,妳引到就是這個理丁戰它的一個研究,我想它這是在,這是另外一個事件對不對,食物中毒現象的觀察,就是說台灣的公共論述的一些現象,它其實只有幾個重點,我跟大家就是摘要一下,第一個,這些論述就是當事人缺席,或者我是不是可以說是一個主觀或全面的聲音的缺席,它常常是因為很多的,也許某些困難啦,某一些壓力,所以就是直接的聲音是沒有辦法被聽見,不見得他們沒有出席記者會,但是我覺得那個聲音沒有辦法直接的被當做一種論述,那第二個是,在談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是只有原則沒有細節,就像妳剛剛講的那個校長說,我們會改進,問題是你要怎麼改進,你講的改進就是叫那二個學生結婚,就是他想得沒有細節,第三個就是,論述的一種單向性,所謂單向性我們可以想像就是說,我講完我的立場,我今天就想講,其實特教老師很困難,你們再逼下去,我們會沒有老師願意想走特教,我從頭到尾就想講這句話,然後另外一個人從頭到尾就想講說,你們沒有性別平等的概念,然後他就一直講性別平等,然後我也聽了就像沒聽,我也不用去回答你,我對性別平等的觀念是什麼來交叉,完全就沒有這樣的東西,各說各的,我覺得這是太精準厄要,不只是那個食物上毒事件,不只是妳寫的這個事件,我覺得每件事情,我都可以看見這樣的東西,尤其我長期在上談話性節目,我的感觸就是如此,我講完,你是沒有聽到嗎?或是什麼,你講完,我可以不回應嗎?這種東西在台灣的媒體,昭如妳是媒體專業人啦,這幾點跟這個事情交叉起來,妳的感觸是什麼?
如:我覺得不只是媒體吧。這幾年我對台灣社會的觀察,有一點讓我覺得有點難過的是,我覺得台灣人缺乏跟別人對話的能力跟意願。現在很多人喜歡不斷地主張,認為我說的才對,別人跟我意見不一樣,好像都是錯的。就這本書來說,我的經驗也是如此,譬如說我這段時間有時候會參加座談會,有些人跟我講說,他就是不想看這本書,因為他覺得人本從頭到尾就是喜歡(鄧:找麻煩嗎?)挑老師的毛病,即使我跟人本、或是說我跟教育界素無淵源,他們還是認為我是在幫人本背書,我覺得這就是「以人廢言」。說真的,我不太清楚為什麼人本好像在台灣社會有某種爭議性,可是就算它有爭議性好了,它在這件事情上面做的對不對?我們只要就這件事情來觀察就好,那麼至少就我的了解跟調查,我認為人本在這件事情上做了非常非常多好的事情,它們做了很多政府部門該做的事,譬如他們對這些小孩的照顧,事後簡直像在做社工心理輔導,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我看到了其實有感動。可是為什麼一般人可能對某個民間團體的不理解,甚至是偏見,而會認為這整件事情好像都是虛構的?其實我也不是人本基金會的成員,我因緣際會接觸到這些當事人,寫下這本書,為什麼我們社會不願意多給我一點機會,聽聽我講什麼?你們真正聽了覺得不對再說嘛。可是我最近碰到的情況是,出版社或人本基金會希望能夠藉這個書辦座談會來推廣這個議題,讓更多人知道,並關心台灣特教學校的情況,可是就是有些單位,也就是場地租借單位,以「這個議題具有爭議性」,不願意讓我們租借場地。
鄧:這個議題有什麼爭議性,一個孩子他唸書不應該被性侵,這還能有爭議性啊?
如:這也是我很想理解的地方。其實我自認為我這本書寫的還滿溫良恭儉讓的,(鄧:非常,)就是因為(鄧:妳沒聽我剛剛說…)我真的我覺得,我是有誠意能夠跟不同意見跟立場的人進行友善的溝通,我真的認為我有這樣的誠意,可是我誠意的釋出,好像並沒有得到相對的回饋跟回應,到現在我們還因為事件被認為有爭議性而不讓我們租借場地來開座談會。我很想問的是,到底這個事有什麼爭議性?老師有錯,監察院的調查報告寫的這麼明白,我雖然書裡沒有直接點明是誰,但如果各位上網去看監察院的彈劾文,需要負責的官員跟老師的名字歷歷在目,可見我沒有說謊嘛,除非你們也要說監察院也說謊,那我就無話可說。我認為爭議是代表一件事情有兩造不同的說法,比如說服貿跟反服貿,這個很明顯的是台灣社會現在有不同的意見,但是特教學校性侵這件事情,是非常明白…
鄧:所以我覺得這東西是不能被爭議,如果哪一位,因為等一下妳要離開了,留下我要面對call
in,好吧,我就會勇敢的問問大家,你覺得說小孩子去唸書不應該被性侵,然後學校整個有責任把這個制度弄安全,這是哪裡有爭議,歡迎你call in我一個人擋著,昭如妳可以回家聽廣播,但是這是一個開頭,我希望我們可以引起一些迴響,讓大家知道說,有很多我們害怕的不真不善不美的地方,不是我們逃避就可以的,而是其實每個人盡一分力量,即使你我即便是像昭如,妳妳說也不是搞教育的人,妳也不是搞特教的,而是這樣一年的她的心血,就讓我們有機會,我相信今天聽到的聽眾朋友,請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周圍的人,我們一起來關心,我非常感動,昭如希望妳可以繼續寫下去,謝謝。
如:謝謝主持人,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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